火苗上,被烤的滋滋作响的肉串冒着诱人的香,守着火堆的少女们不知谈起了什么开心的事,咯咯笑了起来。一串淡淡的像是风铃一样的笑声就在清风中响起,随着这香味慢慢飘远。
在稍稍远离火堆的暗处,我抱着双臂倚在一棵枯萎的树旁。魂火在我眼眶中轻轻旋转,冒出漆黑的邪光——那火焰中映出的,是这自称落竹的黑猫人眯起的眼睛,和那让人怎么看都看不懂的淡然微笑。
“啊嘞?”数米之外,落竹稍稍歪了歪头,脸上的笑容越发浓郁了起来,“哎呀,习惯了,习惯了,对不住,对不住。”
刚才在我凑近这猫人的那一瞬间,这家伙只是轻轻一闪,就晃到了那边,即使是我眼中不断流转的魂火,都只是捕捉到了他衣角的残影而已。
这家伙肯定不是和他自己口口声声说的一样,只是个普通的旅人。
我眼中的火焰悄然膨胀起来,将他的整个身子完全锁在眼里,左手背在身后,轻轻按住了背后随风起舞的斗篷。
如果他有一点异动,这斗篷就会变成遮天蔽日之翼向他打去。
“没什么……你还是讲正事吧。”表面上,我还是面无表情地向他说道,话语从骨头的喉管里吐出,带着满满的寒意。
也许是感到了我的不信任,落竹稍稍挣开了眼睛,向我莫名笑了笑。他将擦拭得锃光瓦亮的剑枪【月华】别回了腰间,微微向我行了一礼,用那沉稳而冷静的声音说道:
“也不是什么精彩的故事,不过是……”
他停顿了一下,猛地往自己嘴里灌了口酒,弥散的酒香汹涌而出。在他这猛烈的动作下,酒水直直冲出了壶嘴,沾湿了他的领口,在他本身朴素却干净的剑士服上留下了一道酒渍。
“哈……”他满足地呼了口气,接着讲道,“不过又是人类的肮脏本质罢了啊。”
“……”我点了点头,示意他继续说下去。
====================带着酒气的讲述========================
这不是战争,是屠杀;
这不是战争,只是一边倒的溃败;
这不是战争,只是神对海姆戴尔的惩罚——
或许那无能的王是这样为自己开脱的吧。他或许没有错,但无能其实也是一种罪过。
因此他死了,也是理所当然吧?
(我冷哼了一声,并不做评价。)
是的,海姆戴尔的王已经死了,讽刺的是,他并不是死在战场上,甚至不是被那些怪物杀的。他屈辱的死了,被刺死在王座上,身体咕噜噜滚下了那金碧辉煌的台阶,头颅被斩下,现在应该就悬在城门口——我们去的时候大概能看见。他死在了自己的人类同胞手里,死在了曾经忠于他的将士手里,可笑!更可笑的是,他彻底完蛋了,还让他的国家不得安宁。这次刺杀——留下了一群杀红了眼的疯子和另一群报仇心切的疯子。
王都已经是一片乱象了,而造就这乱象的原因,恐怕您可能已经知道了吧。
(“不,你讲就是了。”我摇摇头,这么说道)
……那么我就说了喵。
大概一年之前,天上的银色月亮碎裂了。
那是真真正正的碎裂了。被血色侵染,从中间碎开,化成了点点的银光,直接消失在了空中。代替它的,是一轮血色的月亮,诡异莫名,像是一只凝视着我们的眼睛。
大家先是恐慌了一阵子——各国都在研究血月的真相,但是没有人能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。
而且,那月亮并没有对生物造成什么实质性的危害,只是让夜晚变了个颜色而已。慢慢的,大家都习惯了,除了一些学术派的魔法师和星象学家还会去研究它,大家的生活又走上了正轨。
就在大多数人都放弃了警惕的时候——就在不到一个月前——危机爆发了。
(“是怪物?”我问道。)
没错,是怪物。怪物的狂潮汹涌而来,这些不惧死亡,不知疲惫的家伙盯上了所有活物——它们突袭了所有的国家。
海姆戴尔并不是什么强国,损失惨重也是很正常的吧。
(我敲了敲脑门,隐隐有了什么预感。不过,我还是出言问道:“这和国王被刺死有什么关系?”)
抗击侵略而来的怪物,需要军队吗?
(“当然。”我回答道。)
军队是由什么组成的?
(“是士兵。”我回答道,“海姆戴尔的士兵。”)
他们当然是士兵——但他们首先是人。
达斯桑见过那些怪物吗?那种血腥与绝望的狂潮席卷而来,足以让任何人抱头鼠窜的恐怖场景,达斯桑知道吗?
(“哼——我当然知道,我亲眼见过。”我回想起那一波又一波,一层又一层的无尽怪物海,语气有些低沉,“虽然我……不,没什么。”)
我知道达斯桑的意思,达斯桑不是人类,或许不怕吧。但是——那些抗击怪物的人,可是普通人啊?
即使它们有一点力量,会一点魔法,或是懂一些技巧,看见这铺天盖地的怪物军团撕碎了自己面前的同伴,即将对自己伸出那尖牙利爪的时候——
(“人类总是惜命的……自私不是他们的罪过。”我重新戴上了面具,将魂火收束回了眼中,“不过,据我所知,精灵就大不一样。”)
哈哈哈——我们猫人也不会比精灵差喵。不提这个,我们继续讲。
大败而归的残军败将,侥幸留了一条命回来,还没来得及庆幸的这群人,居然又被重新整编,投向了前线呢。
(“这确实够残酷的。”我冷冷地说,“不过……保家卫国,正是他们的职责吧。”)
那么,达斯桑啊。你觉得他们会用自己的尸体填饱怪物的肚子,筑成无形的卫国高墙吗?
(“……”过去曾是一个人类的我,不想回答这种问题。但是答案已经确定了吧。)
看来达斯桑是明白的。在国王为将士们举行的送行宴会上,早已心怀不满的将军与他争吵了起来——结果你也知道了。全城哗变,兵戈四起,还未受到怪物袭击的王都,却已经化成了一片血海——
你说可笑吗?就在这时,怪物们不见了。
(“我只感到可悲。”我冷冷地说道,面具下的魂火紧紧盯着那双暗金色的眼睛——那金色的眸子里,其实一点笑意都没有。)
====================猫人又拔开了酒壶的塞子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
讲完了这一段,黑猫头的枪剑士又举起了酒壶,这次,他不再是猛烈地痛饮,而是慢条斯理地品了起来。他的眼睛微微眯起,在这黑夜里透出一点寒光,凌厉的让人心中一凛。
我稍微调了调姿势,整个人靠在了树上,开始考虑起我们这一行的未来。
虽然这落竹家伙行踪成谜,去向不明,身手又好得可怕——他这个陌生人出现的太莫名奇妙了,我肯定不会完全信赖他,但这不代表他说的这段话是假的。
不管是结合自身经历,还是考虑他话里的逻辑,都没有一点违和感。
最重要的是,他没有骗我的理由。
我望向落竹,他好像感觉到了,微笑着向我打了个招呼,金色的瞳孔里装的东西,还是让人猜不透。
“谢谢你跟我讲这些。”我道了声谢,向着少女们那边走去,“恐怕今夜过去,我们就要分开了。”
“哦?”有点惊讶,落竹挣开了那双暗金色的猫瞳,“达斯桑,一开始不是要向海姆戴尔去吗?”
“……你怎么知道的?”
“啊嘞啊嘞?”他歪了歪头,“是蕾雅小姐说的喵。”
蕾雅这个不靠谱的家伙!果然泄了家底!
我摆了摆手,不想接话,而是快步走到了蕾雅和薇希的身旁。她俩好像还不困,围着火堆不知道在说些什么。蕾雅兴奋地拍着自己的大腿,笑得和一只狒狒一样高兴——
天哪,那扣子还是扣错的。
我按了按自己的额头,深吸了口气,憋回去了自己的无力感,严肃地对眼前的少女们说道:
“我们明天一早回去——不去王都了。”
“哦、”薇希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,她完全不反对我的决定,这种把信赖感全部放在我的身上的感觉……说实话,有点沉重。
“哎——?为什么?”相比起来,蕾雅的反应就激烈的多了。“不是说好了要去述职的吗?唔——达斯马尔大人出尔反尔!”
“啪”一声拍在大呼小叫的蕾雅的脑袋上,我冷漠地说道:“做祭司要冷静,三思而后行、”
“唔——!达斯马尔大人——”
“希娅说的。”
“是,我会改。”蕾雅低下了头。
叹了口气,我指向了北方——那是王都的方向,平静地说道:
“国王死了。”
“哎——哎哎哎——?”
“国王死了,国家乱了。”不管蕾雅那震惊的表情,我自顾自地继续说道,“没有必要述什么职了,在下一任的王产生之前,不要蹚浑水,也不要想着去王都——直到他们派人来找你之前。”
“但那求援信——他们的麻烦——”
“一张废纸而已。”我冷冷说道,“求援的人已经死了。现在的情况你能帮上什么忙吗?”
“什么话……”蕾雅还是有点不甘心,她张了张嘴,却说不出什么,最后气鼓鼓地哼了一声,独自回帐篷里睡觉去了。
“小孩子心性……”我呼了口气,自言自语道。
“?”薇希好像听不大懂我的话,她拉了拉我的袖子,轻轻问道:“蕾雅姐姐怎么了?”
我刚要回答,刚才一直在旁边闭目养神的落竹却突然睁开了眼睛,暗金色的眸子闪过火光,他突然上前一步,沉声向我说道:
“达斯马尔大人!请务必让我看看那封求援信!”
ps:第一更……好像有点晚,不过还有第二更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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